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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雀大街飘来新开酒肆的胡麻香，而他的马车正碾过两道新鲜车辙——左侧轮印深嵌着只有幽州驿站才用的铁掌纹。
方羽跨过府邸门槛时，戌时的梆子声正从平康坊传来。
商瑶立在廊下提灯相迎，暖黄光晕里未及卸去的点翠步摇微微颤动，在青砖上投出细碎的星光。
＂幽州铁掌印混着大理寺封存的赃物。
＂他解下蹀躞带掷向案几，铜扣撞翻白瓷笔洗，朱砂水顺着《考课令》奏折洇开血痕，＂王中丞今日在朝会佩着杨国忠的扳指。
＂
商瑶的绢帕裹住他攥紧的拳头，薄荷香混着龙脑气息钻入鼻尖。
＂晌午崔家表兄送来洛阳牡丹，说是谢你秉公处置仓廪案。
＂她指尖掠过奏折上晕染的＂贪腐＂二字，突然挑开被血渍遮盖的某处墨迹，＂这潼关税吏的名册...第三行怎么缺了半个人名？＂
更漏声里，烛芯爆出两朵灯花。
方羽凝视着残缺的＂郑＂字，想起三日前潼关守将更换的牒文——那本该盖着兵部印鉴的文书，落款处却多出个靺鞨商队的狼头火漆。
商瑶忽然起身推开北窗，夜风卷着波斯地毯上的葡萄纹样。
她解下腰间双鱼玉佩搁在案头：＂明日是朔望日，族中女眷要往大慈恩寺进香。
＂月光爬上她发间的金粟钗，＂听说杨侍郎的如夫人，近日常与陇右来的粟特商人礼佛。
＂
五更鼓响时，方羽在值房收到商府婢女送来的食盒。
揭开三层雕花漆盒，最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度牒——度牒主人法号下赫然印着潼关郑氏的族徽，而签发日期竟在杨国忠问斩后第七日。
＂大人！
＂刑部主事撞开值房门，怀中卷宗散落一地，＂昨夜万年县牢死了个靺鞨细作，尸首左肩...烙着三团狼头焰火！
＂
方羽捏碎掌心的薄荷叶，清凉刺痛感顺着督脉窜上后颈。
朱雀大街传来胡商驼铃，混着粟特语的叫卖声里，某个音节与龟甲裂纹的形状突然在脑中重叠。
他抓起案头鱼符冲出官署，绯色官袍掠过宫墙时惊起一群寒鸦。
丹凤门守将的铜盔上，不知何时沾了片靺鞨草原特有的红柳叶。
暮色染红大理寺门前的獬豸石像时，方羽盯着案头三份截然不同的潼关税册。
烛火将三枚不同材质的官印投影在墙上，狼头、莲花与獬豸的暗影在《唐律疏议》上撕咬成一团。
窗外飘来大慈恩寺的钟声，惊得巡夜金吾卫的火把晃了晃。
商瑶晨间那句＂礼佛＂的余音里，方羽忽然听见幽州驿马铁掌踏碎长安晨雾的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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