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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不知为何，吾王道出此问，姒夫人却顿了动作，止住咳嗽。
她深低垂着头，但从我这角度可以看见，她浑浊的双眼陡然清晰起来，明明行将就木，竟反露凶色。
&esp;&esp;元无瑾重新近前，略略俯身，叩住自己心口问：“你告诉我，母后，我的父王呢？他在你梦里被扔到什么位置去了？这么多年，你对吕载都念念不忘，那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？”
&esp;&esp;一声裂响，床案上的一盏汤药被狠力扫翻，砸到了吾王腿上。
姒夫人居然顷刻间爆发出这样的力气。
&esp;&esp;“不要跟我提他！
！”
&esp;&esp;她撑起手臂，整个人瘦骨嶙峋形同骷髅，盯着元无瑾的脸，眼珠却怒得快凸出来：“你跟我提你父王？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！
他宠爱我，宠冠后宫，说会一辈子待我好。
我生你时难产，用命才给他生下一个儿子，他许诺给我贵夫人、给你君侯，结果呢？”
&esp;&esp;姒夫人似哭似笑地讲：“结果，封大公子为太子后，他觉得过于宠爱我了，觉得我和你的存在会威胁太子地位。
于是，就把我们扔到代国去自生自灭。
那一年你才八岁！
我也才……二十四。”
&esp;&esp;“你说，我为什么要念着他？难道要我念他不顾哀求将我送走，连几串铜钱和几件御寒的衣服都不肯多给吗？？”
姒夫人讲到后面，又一顿呛咳，唇边满是血迹，还在哭笑着继续道，“什么狗屁完美的母亲，谁要母仪天下，我就是我，在代国每一天我都是演给你看的，咳咳……你不知道吧，每天晚上我都在诅咒你父王，他什么时候死，他什么时候能死……他果然死得很早，他活该，我只恨咬死他的不是我！
！”
&esp;&esp;这一通讲完，姒夫人大约是耗尽了气力，躺了回去，在枕边不住呕血。
&esp;&esp;她说了这通话，那个问题的答案，也差不多出来了。
&esp;&esp;吾王元无瑾面色凄白，身形又是一晃，那么不可置信：“所以……你养面首，纵容他，还怀上孽种，是为了报复父王……吗？”
&esp;&esp;姒夫人捂着胸口咳血，无法说话，只是听见此问，她眼睛艰难地弯了起来。
默认了。
&esp;&esp;元无瑾进一步问：“你报复父王，却想杀我，这是为什么？”
他停了片刻，慌忙追道：“是吕载，他胆大包天蛊惑你，都是因为他对
，成这样。
姒夫人吐着血也要恶毒地骂干净，而吾王已深深蹲伏下来，喉中滚出喑哑的嘶鸣，捂住脑袋的手指骨节泛白，像要抓进自己皮肉里。
&esp;&esp;我上前想碰他，我说，王上，要不先跟臣出去静一静，让太医赶紧进来瞧瞧太后，她样子有些危险，一切之后再说。
只是元无瑾跟听不到一般，丝毫没有理会我。
&esp;&esp;很快，一声呕血的噗响，姒夫人的笑声消失了。
&esp;&esp;连同声息也消失了。
&esp;&esp;元无瑾恍过来，抬起头：“母后？”
&esp;&esp;没有回应。
&esp;&esp;他一把挡开我，冲上前，手伸进枕边那片血泊中，试图掩住姒夫人的嘴唇，好像这样就能将血喂回去：“阿娘，阿娘，你别吓我，你别、别……”
&esp;&esp;他几番费劲努力，终于发现这样做是徒劳了，空空望着自己满红的双手。
依礼，我不能再看，便低头深拜。
&esp;&esp;吾王的声音，也变得和姒夫人方才一样似哭似笑：“我……哈哈……我……”
&esp;&esp;太后离世，素缟满城，丧帆升起。
沉寂的殷王宫中，最后的半分斑斓也没了，素白配黑瓦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两种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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