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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开场白,没听到尽兴的赞美他就不肯停下,这开场白总发生在开饭以后。
戴强总不在家,他听不见这精彩的演说,也许他以前也听过很多,而这可能是他不爱回家的原因中的一个。
而戴双日复一日地作为演说的观众,只要出现某个特定的词语,某些特定的场景,她就知道戴学文的演说家基因又要被唤醒了。
戴学文不仅一个人讲,他需要互动,需要反馈,因此饭桌上的另一个人——郭卉娟,总是他的讨伐对象。
郭卉娟则像是一种条件反射一样,用固定的逻辑和不变的句式进行反驳,而这正是戴学文所需要的,他们有来有往地无理力争,给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高度,把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翻来覆去,他们乐此不疲地翻旧账,似乎一定要翻到导致所有错误和失败最开始的那个原因。
这个原因可能且很可能是他们一开始根本不应该结婚,但不知道为什么,他们从没谈到过这一点。
这种争吵时常佐以一些不悦耳的小动静,一般取决于他们身边有什么可以顺手拿起来的东西。
以上所有,构成了戴双每一餐的交响曲。
戴双不喜欢听交响乐。
为了逃离演奏厅,她练就了快速吃饭的本领:拼命把饭扒进嘴里,只要随便嚼到能咽下去的地步就行,胃会把它们解决掉的。
她以为吃完了饭就能早早退场,却不知道交响乐需要四个声部。
戴学文自己组成了弦乐组,郭卉娟则是铜管组,交叉给戴学文做和声,他们又自己组成了打击乐组。
只剩下木管乐组了。
戴双时而需要灵活地游走在两个声部之间,动之以情晓之以理;时而需要卖惨抒情,借此使双方休战;时而需要表明立场,大多数时候需要站在弦乐组这边。
毕竟弦乐组是交响乐最重要的声部,正如戴学文是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。
现在,这个最重要的声部永远地退出了,变成了一抔不一定完全属于本人的粉末。
戴双盯着客厅角落的罐子,神情复杂。
她不知道郭卉娟准备怎么处理这坛东西。
郭卉娟没买墓地,也没寄存骨灰,就这么放在家里,没事就坐在沙发上盯着它发呆。
那画面让戴双心里毛毛的。
她挨着郭卉娟坐下来,想说些宽慰她的话:“奶奶,你别太伤心了。
人家说能在睡着的时候没有知觉地走了,是有福之人才有的待遇呢。”
话一出口,她自己都觉得可笑。
有福?哪里有福?
郭卉娟沉默了半晌,说:“我不伤心,只是觉得人的一生真短。”
她抬手在脸上抹了抹,“我的一生竟然也就这样过去了……”
这话戴双不知该怎么接,也沉默下来。
不开灯也没人说话的房间,生出了些哀伤的氛围。
对于戴学文的离开,戴双早有心里准备,那毕竟也是她预想过的无数结局中必然会出现的一幕,早在那时她就伤心过了,所以此时此刻残留下来的、没有被预支的伤心不足以让她哭出声来。
再说,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对戴学文的养育之恩的感激渐渐在戴学文的吹嘘中冲淡了。
这真奇怪,感恩这种东西,如果施与者总对接收者提起的话,反倒会适得其反,只会让憎恶与日俱增。
她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没有心的人。
她总是对戴学文感到疲惫,除了赞美他、感恩他,她从没跟戴学文交心地谈过什么。
如果说戴强是戴学文失败的人生后半段的原因,那么她呢?
这一切不是她的错,但是戴强可以一走了之,而她只能扮演一个戴学文需要的角色,一个不令他失望的、没那么失败的、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的角色。
有时,她也觉得他可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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