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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慈关切道,“该当尽早看医用药。”
欧阳严语却摆手道:“些许风寒咳嗽,不碍事。”
看向宋慈,老眼里透出异样光芒,“你肯对我实言相告,毫不隐瞒,那我也无须多虑了。”
宋慈知道欧阳严语这是放下戒备,准备对他实言以告了。
他当即站起,躬身行礼道:“先生若是知晓此案内情,还望悉数告知,宋慈拜谢先生。”
欧阳严语道:“你不必如此,是我有事相求,就算要谢,也该是我谢你才对。”
“先生有事求我?”
宋慈有些讶异。
“我是有事相求,这件事,眼下只有你能帮到我。”
欧阳严语往下压了压手,示意宋慈坐下说话,“此事说来话长。
你方才言语之中,提及了韩太师。
这一切的源头,正是要从韩太师封禁理学说起……”
在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,欧阳严语徐徐说出了请宋慈私下相见的缘由,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欧阳严语早年曾在蓝田书院求学,彼时有好几位朱熹门人在那里讲授理学,蓝田书院由此成为闽东和福州十邑的理学圣地,欧阳严语在学问和为人上深受影响,从此成为理学门人。
后来他科举入仕,在太学出任学官,从学案胥佐到太学博士,他始终致力于传授理学。
在此期间,有不少曾在蓝田书院求过学的文人志士来到临安太学,其中一小部分与欧阳严语一样,通过科举成了学官,更多人尚未考取功名,以学子的身份进入太学求学。
当时朱熹的学问已传扬四海,理学在太学中大行其道,学子们公开行课也好,私下聚会也罢,大谈理学可谓蔚然成风。
然而这一切,都随着十年前韩侂胄的主政而彻底改变。
彼时刚刚经历了绍熙内禅,光宗皇帝退位,赵扩登基为帝,宗室赵汝愚和外戚韩侂胄立下拥立之功,前者升右丞相执掌朝政,后者迁枢密都承旨参与政事。
赵汝愚尊崇理学,起用了不少理学人士,引荐朱熹入朝出任皇帝侍讲。
朱熹多次向赵汝愚进言,认为对待韩侂胄这样的外戚,只可厚加金帛赏赐,不可让其参与朝政,赵汝愚不以为意。
但此事传入了韩侂胄耳中,韩侂胄就此对朱熹生出怨恨,与赵汝愚之间也是嫌隙日深。
过去韩侂胄任知閤门事时,有一位叫刘弼的官员与他同为知閤门事。
刘弼曾在赵汝愚面前提起韩侂胄有定策之功,赵汝愚却嗤之以鼻,说:“他有什么大功?”
赵汝愚本为宗室,还是科举状元出身,如今身为文臣之首,对外戚和武官出身的韩侂胄自然瞧不起。
刘弼转而便将此事告知了韩侂胄,韩侂胄对赵汝愚更增怨恨。
刘弼趁机进言,说赵汝愚是想独揽大功,韩侂胄若不趁早应对,只怕迟早会被贬往边荒之地,建言韩侂胄控制住台谏,才可保无忧。
韩侂胄遂通过内批,任命多位亲信为御史,逐渐控制住了言路,随后短短一年内,他先是通过内批将朱熹贬斥出朝,后又指使言官上奏,称赵汝愚以宗室之亲担任宰相,必不利于社稷安定。
大宋自立国以来,对宗室防范极严,极少有宗室之人能官居高位,手握实权。
赵汝愚因此被赵扩免去丞相之职,外放福州,不久死于贬谪途中。
朱熹和赵汝愚先后遭到罢黜,朝中不少官员上奏为二人辩护,这些官员大都是理学人士,全都因此获罪,或被下狱,或遭贬黜。
韩侂胄倚仗赵扩的信任,从此独揽朝政,凡有意见不合者皆被称为“道学之人”
,言官为迎合韩侂胄,纷纷大肆攻击理学,弹劾朱熹“十大罪”
,赵扩遂免去朱熹的一切官职,并下诏严禁理学。
韩侂胄于是斥理学为伪学,禁毁理学书籍,规定科举考试凡是稍涉义理之人,一律不予录用,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中庸》《大学》等书都被列为禁书,还订立了伪学逆党籍,名列党籍者皆遭处罚,与之稍有关系者,全都不许担任官职或参加科举。
这场被称为“庆元党禁”
的伪学逆党之禁,前后历时达六年之久,可谓激起了全天下文人学士的反对,尤其是那些近在咫尺的临安太学中的学官和学子,反对得尤为激烈,这其中便有欧阳严语,以及刚入太学不久的何太骥。
与欧阳严语一样,何太骥此前也在蓝田书院求过学,也深受理学影响,成为理学门人,待他考入太学时,正值理学封禁期间。
何太骥虽然对外少言寡语,内里却是个心志坚定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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