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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旧音箱不知道用了多少年,放出来的英文不清晰,伴随电流声嗡嗡响,挟着呼呼风声,宋槐面对那么多题,叽里咕噜的声音,最后只能靠懵。
后来宋槐辍学了,去垃圾站卖废纸片看到音箱被扔在里面,还有很多桌椅,都报废了。
收废品的顺着宋槐目光一望,告诉她:“县政府批了不少钱,桌子椅子全换新了。”
小学桌子破破烂烂,又不好写字,木头材质刷层黄色油漆,而且桌面不平整,坑坑洼洼的,一条条沟壑,她时常用铅笔往上画,感受到木头很软,笔尖一扎,轻轻松松钻进去。
她下课看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沟棱发呆,越看越像山川河流,像梯田,心马上飘出去了。
宋槐小学挺有劲儿的,没现在这么死气沉沉,她被同桌欺负了会打回去,她还帮老师搬作业,和几个朋友玩抬花轿嫁新娘,小手交握起来非要抬她,宋槐就不走,就不坐花轿,她十岁不到就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样,“我不结婚!”
小女孩们大眼瞪小眼,为什么?
她说,结婚有什么好的,你们知道么,结婚很痛苦,肚子会变大,还会被打。
乳臭未干的女孩子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婚姻,她们只是被家庭耳濡目染,被父母拷上思想的牢笼。
他们会说你个女娃娃懂什么,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,你这个年纪是易孕体质,你这个年纪还不会洗衣服做饭?任何野心和鲜活的兴趣爱好,是属于男孩子的,她们被终身困圄,不能逃出生天。
那群女孩子听宋槐这样一说,也害怕起来,有些小姑娘想起家里的父亲,沉厚的烟嗓,抽廉价的、苦臭的软包烟,说话时露出焦黄的牙,他们不做家务,只会吃喝拉撒,抽的烟把被子枕头都燎黑了,母亲抱怨,父亲拿下拖鞋就打,母亲要离婚,政府不同意...
太多太多了。
刚想到这,手机震动,是宋妍打来电话。
宋槐坐在床边,抬手捋起碎发,深呼吸一口气,电话那头没声音,长达两分钟的沉寂中,终于开了口,“住院费不够了?”
她刻意压低声音,怕妹妹听到。
宋妍蜷在床上,隐匿于昏暗中,听电话里宋槐又将问题重复一次,才毫无底气的说,“够。”
声音很轻,亦或很压抑。
“那为什么打电话,我不是说过么?我给你钱,你住院,咱们不要联系,”
宋槐说,“宋妍,你别再和我联系了。”
宋妍又抱怨老住院楼太旧,最重要的是,她不愿意和精神病人住一起,前一秒笑,下一秒就能哭,半夜坐起来说梦话,梦游到走廊还能打起来。
宋妍从没见过这场景,吵嚷着要跑出医院,结果被护士拦住,她大喊大叫要找女儿,你们松手,我不是神经病!
越这样说,医护人员越看得紧。
宋妍还说,刚去精神病院时,铁栅栏一开,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病人都停下手中动作,一个个穿着病号服的身体,一张张憔悴的脸,都朝宋妍的方向转去,她怕得要死,待了好几个月,依然寝食不安。
宋槐静静听了会儿,举起盾牌将宋妍的各种抱怨挡回去,“你的精神确实有问题。”
“谁说我是精神病了?我要疯了能好端端给你打电话?”
“你要不信我的话,就去问医生。”
“问问问,就知道问,大夫说,我是轻症。”
“也行,不住院你就走,记得把钱退给我,”
宋槐说,“一分不落的还给我。”
宋妍没话了。
宋槐记得宋妍是怎么发疯的,几年前婚姻破碎,她就一直神经兮兮,住在家里像埋着定时炸弹,宋槐提心吊胆抱着妹妹,就怕她突然冲到房间里大叫,撕东西。
那个时候宋槐和妹妹天天待在一起,她抱着妹妹,看妹妹哭到红肿的眼睛,黑色瞳仁像掬了一弯水。
只是生她的那个人却从没教养过她,最浓厚的血缘到宋槐这里聊胜于无。
“就这样,挂了,别给我打。”
“诶,你等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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