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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盈缺毫不留情地质问回去,“无媒苟合,是为悖礼;以妹之身觊觎堂姊之夫,是为不悌;以臣之位祸乱天子赐婚,更是无君无上。
倘若这都只是一点‘小事’,那敢问祖母,究竟什么才叫大事?难道说……”
她讥诮一笑,“祖母觉得,等他们两人珠胎暗结,再携子登堂入室,才算是大事?”
胡氏脸色一僵。
这话明显是在讽刺她这个便宜祖母——
当年沈太公和崔氏感情甚笃,旁人根本插不进去脚。
她也是“略施小计”
,趁沈太公为爱妻早逝伤心之时,骗他吃下加了料的酒,才得以怀上他的孩子,成功嫁入沈家,有了今日的地位。
原本见太子一直不肯和沈令宜过明路,她的确是打算故技重施,扶自个儿亲孙女上位。
谁承想这八字还没一撇,就叫这丫头抢先撕开遮羞布,还牵扯出自己的过往……
虽是沈家阴私,外间知之者甚少,可今日在场的女眷都来自建康城有名的侨姓士族,最不缺的就是人脉和权势。
内宅之中,除非是还没发生的事,否则休想瞒过她们的眼。
几乎是沈盈缺话音落地的一瞬间,周遭便响起了她们直白又尖锐的讥笑,宛如刮鳞的剃刀。
而胡氏便是那条被生生刮去鳞片的活鱼,浑身颤抖,满面羞愤,举起鹤头杖就要打人。
白露抱着尚方斩马剑,挺胸往前一站。
她又倏地定住,咬牙切齿地放下杖木,拿指头戳沈盈缺鼻梁。
“你这忤逆不孝的孽障!
枉我这几年含辛茹苦地教养你,庇护你,对你比对自己亲孙女还要亲,你却这般报答我。
汝父生前最念棠棣之情,家族之爱,驻守边关,都不忘给家里捎家书土仪,盼望家和万事兴。
你倒好,在他膝下教养了十年,竟养出这样一副蛇蝎心肠,唯恐家宅不乱,兄弟和睦,简直家门不幸!
家门不幸!”
“退之!
你在天上可都看见了!”
她仰天号啕,一手拄着鹤头杖,“咚咚”
往地上砸,直要将杖木都砸断,另一手则不住捶打胸口,锤得自己东摇西晃,似是要把心肝都掏出来一般。
周围年纪轻的宫人内侍都不禁动容。
沈盈缺却只冷笑着发问:“祖母既这般感念家父,当年巴郡一战,家父被羯人围困河谷,生死未卜,你为何不让二叔去救人,还怂恿他接掌兵权,偷袭敌营,趁羯人与家父周旋之际,给自己谋求渔翁之利?”
这事并非什么秘辛,大乾上下都知道。
盖因当时敌众我寡,战况紧急,大家都以为沈愈要绝命于巴郡。
谁知他声东击西,竟是早早就和当地的方伯武将联上手,“受困河谷”
不过是他们诱敌深入的障眼法,一俟羯人全军入瓮,便立马里应外合,包抄诛之。
反倒是沈懋贸然领兵偷袭,落入敌手,险些毁了乾军反败为胜的良机。
最后还是沈愈拼死相救,才不至于叫他酿成大祸。
后来这场奇胜深得嘉祐帝褒奖,朝野上下纷纷赞颂。
胡氏母子的卑劣蠢行自也随之流传开,为世人所不齿。
沈愈为人厚道,没有因这事向他们母子发难,也不曾告诉当时尚还年幼的子女,算是给他们做长辈的留了颜面。
沈盈缺也是前世嫁进东宫后,听几个小内侍嚼舌根,才知道的这事。
当时她就气得不行,想为父亲报仇。
怎奈那时候沈懋的坟头草早已没膝,胡氏也已仗着沈令宜的势身价大涨,自己根本动她不得,只能窝在屋里生闷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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