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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致都是这样的观点,把二十四孝这样的故事批倒批臭,是我们民间最新的风潮。
我们都早习惯了——也很赞成!”
“至于说是不是六姐点评……十本里九本都拿六姐点评这样招徕,这要都是真的,六姐除了点评,也不必做别的事了,最多就是点评了一个故事,其余都是别人按着她的口气仿写的罢!
只要挂了六姐点评,都好卖得很,尤其是在买地之外这些地界,按道理我们买地也没有管辖权,因此他们最喜欢跑到这里来印这些,再夹带到买地境内去卖了。”
原来如此,众人倒也不纠结这个,现在什么书流行,什么文人墨客当红,便以他为招徕出文章集子的现象非常普遍,而且大家也不觉得道德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更多的人是惊骇于买地的风气——在此之前,从未听说买地的活死人,居然都是这样没人伦的家伙!
不但有人出这样的书,而且在民间还广受欢迎,甚至要把‘二十四孝批倒批臭’,这,这和颠倒纲常、跌破金瓯有什么区别?
改朝换代也好,刑法新律也罢,对这些温水煮青蛙的京城百姓来说,似乎渐渐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,但今日这一本书,却让他们再度燃起了非常强烈的异域感,感到前方的买地,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,就好像……怎么说呢,就好像买活军终于脱下了画皮,露出了真正的面目,原来他们此前的一切都是假的,真正的目的,是要把过去属于敏朝的一切都完全毁灭——
而这原有的一切,它的根子,其实并不在皇帝,不在皇宫,就在这刊行天下的《二十四孝图》上,哪怕是触动皇帝,触动读书人,都没有触动这一张张图,这一个个故事,让旧社会的百姓来得难受,他们终于切身地感到了战栗,感到了威胁,感到了一股逼人的窒息——买活军是终将取得天下的,这一点,一路来已成了大家的共识,可他们如今也逐渐地发现,这对于他们来说,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,和好处一起到来的,还有那别扭又难受的新典范,‘逻辑’作为六姐的圣谕教化,已经开始对‘孝道’发起了强烈的冲击,当这样的话本在天下传播开来的时候,他们感受到了若干年前,文人墨客面对买地新道统时一样的,共同的寒意,好像有一把大刀已经冷不防地砍到了自己的脖颈上——
更难受的是,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,只能眼见着那把刀开始,慢慢地在厚重的旧俗之上斩磨!
第964章夜不闭户
这《醒世菜根谭》,算是给这些京城来的乡巴佬开了个好头,叫他们从此留意到了运河沿岸的书籍,哪怕都不算是银钱多宽裕的人家,竟也商议着托请着刘长智去给他们弄点南边特色的书来看,也好叫他们对南边这边的风尚多了解一些。
刘长智听了,很是高兴,对他们道,“你们这样的风气,正该在厢军营里多多地推广起来,要比别的班组歇下来之后,只想着找酒喝,拿纸壳子自己做了土扑克打——且还要来钱,好得多了!
真不知道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笨人,上赶着给旁人送钱。”
这说的是土扑克上做记号,由是算牌赚钱的,这是最粗浅的千术,便是一般人也很容易想到。
鲁老二等人焉能不知?听了都是暗笑其余几个班组发蠢,又夸鲁老二,说他这个师门拜得好——一般来说,沧州的武学宗门,对于入室弟子都有行为规范的要求,不赌、不饮酒,这是最基本且普遍的,鲁老二修的童子功,他师门就额外还要求不进花楼,不票唱,得了童子功真传的更上一层楼,就要求不能和女人同房——至于自己做点针线活这允许不允许,倒没人敢问他。
这是一种难捱,还有一种是要求要茹素,也说不出谁更难些,总之武师虽然有一身的限制,但日常起居的限制也很多。
鲁老二又不是和光同尘的性子,他自己不玩牌,任何赌博形式都不参与,他这个班也就都是跟着如此,这要有谁不服,捏着拳头上来和他干就是了。
这班上也都知道他的性子,每日半下午扎营之后,闲极无聊,宁可拔草根相斗,都不去玩牌,甚而自己不玩,跟着人群后头看一看也是不敢,也正是因为无聊,才托人找了书来看,因此得了刘营的夸奖,又还免了自己的花销,刘营从他自己的奖金里拿了一部分出来,去城里给他们弄了十几本书,道,“有想看的班组都可以来我这里借阅,三日内是免费的,多了以后按天算租钱,还不上的班里凑钱还我,我又去买了书来大家借阅,有想看的都可和我说,我来弄。”
他如此仗义,居然自己出钱买书,而且买回的都是有意思的闲书,并非京城里卖的什么课本、报纸,众人焉有不感其情的?于是鲁老二班上要看‘买地特有的书’,其余班有的要看玄幻话本,有的要看‘带些色儿的’,有的要看游记,不过是二三日,刘营真抱了一捆书来,让各班去借阅。
所有书籍全都是白话文带拼音,非常符合这些厢军的知识水平,这些人无论怎么样,一个班里凑出一个能读拼音的还是不难,于是各班歇宿之后,便推一人来读书,其余人听着一同议论噱笑,只还有少数两三个班里,仍然有人约着暗地里看小牌。
要说这看小牌,先一个营里十几个班都有人去,只鲁老二班里清白,刘营也不狠管,大家还以为只要不耽误了正事,刘营也不会多说什么,毕竟他是买活军那里的人——虽然没有明言,但看做派、发型、服饰,还是很明显的。
这本就是隔锅的饭,大面能熟就行了,是否夹生有没有糊底,关他什么事呢?
却没想到,刘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,见大家都流行读书了,看牌的人少了,便痛下杀手,一日抓了两个赌摊,人赃并获,当即就开革出去,所有赌资全都充公,其余厢军所属的班长,报酬扣了三成,要一直到地头再无事了方给,倘若再犯,那就一文钱也没有了。
除此之外,还把那几个带头做牌出钱的扭送到下一站州县的牢狱里去。
在异乡被收押,可不是什么好事,虽说按道理,看小牌哪怕出千也不是什么大事,关上几日,打几板子也就放了,接下来对这些人来说,最大的问题无非是怎么凑钱回京城。
可按厢军这里私下流传的说法,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:现在州县的父母官,很流行卖犯人,就算是本地的犯人也要当心,进狱之后,很容易被报个瘟疫身死,然后私下被远远卖到买活军的新番地去——这死法也是报得有讲究的,必须是瘟疫身死,这样家里人都见不到一面,为了防疫的要求就要直接烧掉,死无对证,你想见死人一面,那见了以后你也别出来了,牢房里住去吧,倘若你也染了瘟疫,回家传染了邻里,那可如何是好,你该当何罪?
“那些个轻罪是如此,重罪不消说了,从前论斩的罪,现在多是流放,流放去哪里?远的去山阴,近的去义乌,都是有矿的地方!
还有的走了一半,直接稀里糊涂就上船了,一问,才知道自己被卖到建新去了!
你说呀,现在到处都在开矿,人手哪里来的?不要一直抓人去填补的?这些州县的老父母,也不敢直接往买地卖,不就是卖到远番去了?还有鞑靼那边好像也有矿,更远了说,买地的虾夷地,不但开矿还缺人种地呢!
现在江南比从前七八年都要太平,为什么?就是因为开始往出倒腾人,这牢里常年开始流行瘟疫了!”
这都是那些接受州县辎重的厢军,和当地人套磁儿打听出来的,众人你传我,我传你,说的人眉飞色舞,听的人一脸凝重,嗯嗯连声,顺带着连前些年的纷争都了解了,原本在京城还真不知道:“哦哟,买地取之江道之前,之江道,我们江南道,乱来兮的!
那些流民,蝗虫一样,来一趟乱好多天,还凑成帮派团伙在街头呼啸而过,动不动就打群架,百姓们一听到风声只能关门闭户,县里那些衙役,一点办法没有!
有个儒生叫黄德冰的,还在报纸上写信,叫六姐出面来管管!”
“好了么,现在凡是闹事的,全都抓起来!
牢里关了能不能出来,都不好说的!
哪怕是小罪也好,进了牢房得不得瘟疫,那就是听天由命了!
往昔,那些老父母,抓了人又没他们什么好处,还要加派人手看守牢房,现在呢?把人一卖,大概总有些好处的!
再加上买地也严管迁徙流民,不许滋事,也放了话说,那些聚集群啸,扰乱治安的流民,就是到了买地也不接收!
这些人没了靠山,岂不是要把皮紧起来了,就是本地的百姓,也更加规行矩步,生怕被抓住错处,一收监就和家里人天人两隔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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