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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敢说百分百会实现,但是,这是可以去梦想的前景——等将来买活军入城之后,如果运气好些,是和平交接,他们还能保留手里的行宫,或者退一万步说,交出去大多数,留下一两个跨院给自己,如果能得到这样的宽宥,再找一份工作,手里多少也存了一点积蓄,这些皇嗣依旧能过着体面的生活。
相对于绝大多数亡国后裔,这其实已经足够让人满足了,比这个结局更惨的皇嗣,翻开史书一看,那是不是比比皆是?
一个,是大家都受了教育,包括皇嗣之母,也都能读书了,眼界大开就知道对比,知道对比,就知道知足,再一个,也是因为眼界大开,懂得去透过报道的表面看实质,知道去到处收集消息,观察社会现象了。
这些皇嗣和他们的母亲,估计也是被这些年藩王的下场吓破了胆,又看到了田任丘对付京中大户的酷烈手段,知道在这样的时势中,一时出头得意,恐怕还未必是好事,早就歇了心,根本不敢轻易干涉政治……他们的眼界都是普通人的眼界,想过的都是普通人的日子,这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当然是好事,但这会儿就让人有点为难了,想要找到一个有一定能力的傀儡皇帝,有点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。
甚至连有野心做太后的皇嗣生母,都是难找。
没办法……有点野心的,早就和王顺儿一样,离婚去走特科了,也不会在宫里苦熬着……本来,后宫内眷(含宫女、阉人),就是特科人才的一大来源,也是因为出身的特殊,皇帝才能如臂使指地去差遣特科。
谢双吉虽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,但也是知道,内眷出宫考特科分了好几波:第一波就是王顺儿那批,除了几个后妃之外,大多都是得知自己可能要被精简掉的内眷,为了找个新差事,因此积极准备应考。
第二批的妃嫔人数就很多了,基本被分到其余行宫居住,或者还在紫禁城内住的妃嫔,有些心气的也都试着想考一考了——这分到别的行宫之后,想要再得宠也难,日常的供给,当然不会说是艰难,但也绝不够奢靡的。
也就是在一个不大的院子里,姐妹几个守着孩子们过日子,孩子们到点还能去上课上学,每日离开行宫,她们连再上课的机会都少了,随着内眷人数减少,也不再补充,再开扫盲班的意义不大了,她们也都有了相应的知识水平,要想再进修的话,在宫中是很难的,得离婚出宫,考特科才有机会了。
都是妙龄的年纪,就这样在大囚笼里一辈子关到死吗?门都开了,想出去看看,这是人之常情。
在这样的诱惑下,还能留下来的妃嫔,性格有多么的温顺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说实话,这几年甚至有好几个前妃嫔移居到南面去了,甚至连京城都不愿意多呆,还有偷偷摸摸把自己生的皇嗣一起带走的——这都是住在行宫里,时常可以接触到民间实际的,明显是不看好京城的将来,预测要比住在紫禁城内的皇后母子悲观得多。
耳目闭塞就是如此了,报纸上看到的情况,不管怎么说,只要自己的日子还在继续,或许很容易就会以为,外头的天地,还和自己搬迁前一样,虽有大患,但也还算红火。
这几年的紧张气氛,对他们的影响依旧很小,谢双吉认为皇后是主动把自己装到了套子里,思维也就逐渐越来越钻牛角尖,比从前要颟顸愚钝得多了,和这些常常接触外界的妃嫔比,好像有点儿格格不入——指望她能突然奋发觉醒,承担起皇帝之前的职责,把京城情况理顺,再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压榨出一点余力来处置延绥边患,恐怕是不太现实的。
“那就只能看田任丘了……”
她轻轻地嘀咕着,“还有什么能伸手的地方,他比我们还要清楚……我倒是有个想法,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,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魄力。”
“你是说?”
对讲机里传来了谢春华的询问,谢双吉在会议上表演完毕,又接触了一轮线人,回来当然是要做报告了,她也不吊胃口,“西林跌倒,锦衣卫吃饱,特科这边廉洁度虽然相对较高,但那也只是相对,锦衣卫派系这些年来到处抄家,也必定是肥了一波人。
如果他敢向自己人挥刀的话,我估计还是有油水可榨的,就是不知道能榨出多少了。
这些事,估计只有田任丘自己清楚,但这也等于是动荡了特科和锦衣卫的根本,不是每个人都有皇帝这样疯狂的魄力,往自己的根基去挥刀的。”
她指的是皇帝挥刀向藩王世系的动作,事实上,这一行为虽然有效地缓解了敏朝的财务情况,却也直接造成了皇嗣和父亲的离心,甚至可以说,也直接让皇帝再也不敢信任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(比他更铁杆买化的信王除外),天家亲情因此荡然无存。
如今看来,谢双吉也不由感慨,别看皇帝的工作似乎完成得总不算是太优异,但自己想想,他也是够有本事的了,以至于现在要给他找个继任者都是很难。
如今这局面,就算皇帝还在,估计都是难解,偏偏他还倒了……谢双吉这一轮接触下来,预期不算太好,她如实告诉谢春华,“虽然我已经是尽量施压了,他们也的确吃了这一套,颇为殚精竭虑,但也要做好他们拿不出方案的准备。”
“这……该如何做好准备?”
谢春华也难得地显出一些茫然了,谢双吉指出,“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问题了。”
如果要调整预期,或者启动后续资源,来为辽东边军补足粮草,那都是中枢衙门的决策。
使团也不知道中枢到底还有没有为大军供粮的能力,问题的关键还是时间,现在储存在南洋或者羊城港仓库的粮食,运到天港至少要两个月,没有补充,京城是肯定不敢开库的。
也就是说,即便现在决定供粮,辽东出兵也还要两个月,等大军走到延绥,敌人会乖乖在延绥等着被打吗?到时候整个边境都要被打烂了,甚至更现实一点想,集中力量保卫京师,根本不去考虑边境问题,或许才是最优解,要知道,所谓天子守国门,京城距离前线也并不远!
两个月功夫,足够鞑靼人打到京城来,之所以要保住京城库存不敢乱支出,就是因为这条生死线——如果粮运出去了之后,鞑靼人闪电奔袭,京城被围困且无粮,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,京城的数十万百姓要死多少,就不好说了!
如果供粮都不能缓解困境,那……似乎除了调整预期以外,能做的也不多了,打起仗来,最短缺的就是时间,行政命令想铺开需要的却又就是时间,这就是最大的矛盾——如果电报线能铺遍全国那还好些,至少能让百姓提前迁徙,逃开兵灾,可现在事实就是如此,离开传音法螺,消息传递速度就是极慢。
京城这里已经知道了延绥的情况,并且为之行动起来了,可那些和延绥相聚百里左右的城池乡镇,有很多还蒙在鼓里呢!
在等消息的同时也要做好两手准备,这是极沉重的思考,但除了面对之外,别无他法,谢双吉说完这句话,频道内也陷入了一阵沉默,谢春华似乎几次想要说什么,都无从开口,对讲机内规律的滋滋声,显得特别刺耳,过了一会,又突然响起了一阵杂音,有人隐隐在说话,但似乎是因为频道干扰而并不清晰。
“能听得到吗?能听得到吗?延绥分机报告,报告,边市陷落,我们在转移途中,观察敌人规模……线路……”
延绥方向的新报告?谢双吉立刻坐直了身子,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着那细弱杂乱的声音,可——你说巧不巧,偏偏事儿都赶在一块了!
就在这时候,头顶又是一声巨响,几乎让人以为有什么重物落到屋檐上,谢双吉吓得一颤,过了一会才意识到,这是又打雷了—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一阵雷的影响,对讲机内的声音突然全都消失了,她贴在耳边开关了几下,这才不得不承认,通讯是暂时中断了。
“气人!”
真是摔机器的心都有了,她压着心中的火气,小心翼翼地把仙器放回了锦缎盒子里,这才站起身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拳头:就这么一会功夫,天边风云际会,已经是显著地阴沉了下来,浓云中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,雷声随之隆隆,一股狂风吹得窗框作响,这是又要下雨了。
又是一道闪电,划得天边乍亮,谢双吉猛然一回头,却见雷声中有人站在门边冲她招手,面色十分急切,一时间毛骨悚然,差点惊叫出声,还好她已颇有城府,勉强掌住了,这才认出来是王至孝的干儿子,对买活军忠心耿耿的王化学。
此时雷声已过,王化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。
“殿下,七殿下——快去主殿——皇爷有转醒的迹象了,这事儿,其余人还暂不知道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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