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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吴香儿可能被卖为歌伎的那几年,母亲还曾威吓过她,让她好生学习弹唱,‘学得琴棋字画,还能把你送到好人家去,做正经的养女,能过好日子,若是学不会,你的去处,那就真不知道多腌臜!
’
如今想来,当时的畏惧,以及要去‘好人家’的决心,是何等强烈,简直就是荒唐至极。
但吴香儿也不得不面对现实:她们这些名伎养女,或者在门外徘徊的平民才女,身份的确是相当尴尬的。
正经人家的女眷看不起,而旧朝真正数量最多的风月女,以及她们的后代传人,又绝不会把她们视为自己人。
吴香儿想要找同样出身,立场最坚定的盟友,恐怕是有些艰难的,非得徐徐图之不可。
不过,自己人少,也不是就没有办法了,找盟友呗。
现如今沈主编那帮人盘踞高位,想要她们让位的绝不止一拨人,只是大家的理由或许不一样而已。
这其中必然有些人是可以真心合作,而有些人也是可以利用的。
这吴香儿,不愧是天资聪颖,虽然本是闲云野鹤,但一旦起了心思,却也是丝毫不见茫然,安排得有章有法,她虽然已经立心要和张利青结交,但却也不急于一时,因自思道,“我的年龄、出身、职务、成就,和张利青主编均有云泥之别,贸然前去攀谈,就算侥幸得到赏识,却也终究只是旗下一冲锋陷阵的小卒而已,只能领命行事,如何能轮得到我做主?”
“也没必要藏头露尾的,这是理念之争,全是阳谋,又不是要构陷诬蔑,把沈家打死打翻,只是让不适任者,把位置让出来而已。
我既不会用肮脏的手段对付她,也不怕她用肮脏的手段来对付我,倘若她真这么做了,我上不去不要紧,她也和我一起下来,我的目的最终也还是达到了。”
“既然如此,不如我们姐妹,便先自己立起来,把立场亮出,观点阐明,而张主编那里,倘若有意,自然前来招揽,到时候,两边是结盟,也就好说话了。”
她毕竟是舞文弄墨惯了,身上那股文士的清高是挥之不去的,要她因为自己的愿望吃苦受罪,吴香儿或许还没什么,但要说奴颜婢膝,奔走在他人前后,那她打心眼里抵触。
因此,很快决定,先要把自己立起来,再说后头的话。
又想道,“只不过,如今诸般群体都有个主张,才好宣扬起来,吸纳同道,譬如说这艇仔粥倡议,就是在团结羊城港想要整肃治安的百姓,而洋人的诉求也无需多说了,我们要发声,也要有个适合宣扬的主张才好。
这主张势必是不能说反对轻视,要求尊重——尊重不尊重的似乎大多数人根本都不在乎……没有些生死存亡相关的东西,就这个虚无缥缈的两个字,大家根本都不会多看一眼,还不如议论今日的菜价,大家都要仔细读读呢。”
她自己是有些壮志的,却也知道百姓必然和她不同,吴香儿一路思忖下来都还算是顺当,只有在这里遇到难题了,她真正的心愿,直接说出来,知音太少。
可要她发些伟论,来吸引她预想中那些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,吴香儿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——
现如今,平民女子也好,男子也好,所得到的权利,甚至远远多于他们索要且习惯的。
比起所需要的权利,衙门和社会无法满足,现在更主要的矛盾似乎还在与,衙门给的太多了,百姓一时间吞不进去。
不说别的,就说一个见官不跪好了,买地长大的年轻一代还好,对于很多外来的流民,在买地只住了五七年的,就这一点权利,他也保有得难受,见了吏目,总觉得膝盖发软,好像站着都不能好生说话了。
又有一些世代为仆的人,对主人家也不算是多有感情,可来到买地,一旦被放了奴,从此之后自力更生了,他还郁郁寡欢、战战兢兢起来,认为少了主人家的庇护,自己在这生地必然难以出头,从前‘宰相门前七品官’、‘背靠大树好乘凉’,这般的好日子,是再也过不得了。
这样被放了的奴婢,甚至有些还有去依附钱街新贵,宁可工钱少,也要在大户人家做事的——对这些人,以及他们的后代来说,是否遭到一些贵人的冷眼,又算得了什么呢?甚至或许,他们还认为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!
就眼下来说,能在二十年内,把女子工作、婚书博弈、婚姻选择和生育策略,这些已经被六姐赐给买地女子的东西,教给源源不绝的新移民,让这些思想在民间遍布,这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,尊重什么的,那都是下一步的事。
吴香儿有一种感觉,倘若她立论从尊重来,那这旗帜是吸引不了多少人关注的。
一时间不由得犹豫不决,因顾眉生已经暂时离开羊城港,去安顿她生意了,吴香儿思前想后,便去找了窦小妹,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,问计道,“你说,我当以何处切入,在报纸上发出自己的声音来?此事你自然要助我了。”
窦小妹道,“这是当然,你之所想,对我等都是有利,就算我们姐妹不能做你的前驱,你有所需,我们也定当为你奔走呼吁——
依我看,这篇文章可以由你来构思,但不妨让我来投稿,你来推动发表,如此,各家自然知道这是你的表态,又免去了你身为吏目而公然发声的一些顾虑。
也可显得你夹袋里是颇有一些人的,自然叫张利青等人高看你一眼,你道如何?”
吴香儿由衷道,“自然极好,小妹真乃军师也!”
又问,“但你不怕——”
窦小妹笑道,“这就小瞧人了,咱也不是傻大胆,你为何不怕,就是我为何不怕的道理。”
原来,她果然天资颖悟,吴香儿没有解释,两人也想到一块去了——越是下位者针对上位者,就越要坦坦荡荡。
首鼠两端藏头露尾,人家随手就收拾了,反而大大方方的站明立场,对方不但不会动你,说不得还要保你一手呢。
如此,就定下窦小妹来发这篇文章,窦小妹又道,“惜白也要叫的,你和她最要好,此事不说一声她又有话柄了。”
吴香儿道,“自然也算了她,但这都是后话了,如今当务之急,不知道这文章该如何立论,你有什么想法么?”
窦小妹性子豪爽,从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出头发文就可见一斑了,虽然说着是‘各有职司’,但第一篇文章就是你发的,不论职司为何,其实渐渐地都会被卷入这局中来。
吴香儿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副手看待,也很倚重她的见解——她的豪爽,不是马大哈,而是思维敏捷,心态冷静,遇事决断得快,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不反悔。
也因为理科思维很强,窦小妹往往有一些言论,角度颇为新奇,发人深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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