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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掌权的又不是旧道德的支持者,她并未去考量,将其他人从旧道德的残余中解脱出来,而是纯粹从自己出发,不论是游历四方、经营生意等等,都是为了自己。
也是直到此刻,重新立志,眼光从自身放大到了天下,对于新旧道德之争,才有了新的见解。
故而对王而农也颇为钦佩,在她看来,所有以政治、哲学为主业的学者,都是天然具备大视野的人,在这点上她的天赋无疑是有所欠缺的,那便要虚心向着达者而学。
“如此,此人在图书馆内露面,倒是意义深远……看来他对周报现状,也十分不满了。”
“那绝对是早已怨声载道了。”
董惜白也是悄声说道,“其实,如果不是德冰先生游历在外,还没有回来,我是早预算了他们会发力声援的。
倘若说,我们的反沈,乃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尊严和正当而反,只是权力的争夺,披了一层面纱的话,那他们反沈,反的可就更大更多了,矛盾接近于不可调和——他们新道德中最骨干最坚定的那批人,全都是道统的狂热信奉者,和那回了欧罗巴的德札尔格先生,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只是,德札尔格先生,是要用道统去救他的家乡,在我看,道统也只是经时济世的工具而已。
在德冰先生和而农师兄上,我的感觉却是……怎么说呢,就好像我们常读的修仙话本一般,这道统,就是他们所修持的道法。
乃是他们超凡脱俗、成圣登仙的途径,他们所追求的,已经不是自己的荣华富贵,或者是什么民生上的理想了,而是一种精神上完满自身,玄妙的哲学境界,就如同前敏推崇的阳明先生一样,知行合一的‘古今完人’,就是他们推崇的理想境界……倘若能够按照这样的方式生活,那便是烧尽了自我,在清贫中短命夭折,也感到非常幸福。”
这种玄而又玄的形容,让顾眉生诸女都有点目瞪口呆了:固然,对于道统她们也是非常亲善信奉的,毕竟,她们是绝对的受益者,领受了极大的好处,可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了,她们所拥护的,仔细想想,归根到底,还是践行了道统的社会规范。
道统只是作为社会的一部分而存在,就好像平时吃的饭,喝的水,有什么好特意去研究的?要说为了这东西去修持自我,更是从未想过。
顾眉生不由道,“这和知识教那一套又有什么不同?”
董惜白皱眉道,“我也说不清,但却自然是不一样的……我只能这样讲:那知识教的修持,归根结底仍然是偶像崇拜,只是知识教李代桃僵,把偶像换成了某种巨大的科学定理和宇宙奥秘的集合,而让六姐来做了它的象征罢了。
但新道德这几个骨干,他们所修持的就是道统这哲学的自身,甚至还以道统为依据,反过来指责六姐不够纯粹,根本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偶像崇拜了……你们等着吧,一会我们相谈时,而农师兄和我们略微熟络起来之后,必然会提出一个非常激进的战略同盟计划,想要在《羊城小报》上,宣讲他们的主张——眉生姐,倘若他们的文章要指责六姐对道统践行不力,我们该如何是好,怎么斡旋?便是那蔡金儿再无谋鲁莽,这样的文章她怕也不敢发吧?”
顾眉生一时都是听得呆了,她也真没想到,本以为很激进的新道德一党,居然其实表现得还是其最保守的一面!
对董惜白的问题,仓促间竟也拿不出主意来,窦湄见状,便道,“先干活吧,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。”
二人也知道,事情没发生不用过多忧虑,因便收摄心神,先干起活来:这归纳整理编辑资料、版面的活儿,在大学期间都是做得惯了,几人稍微统一了一下表格样式,便立刻翻阅起来——又好在一点,这是一份年份比较晚近的报纸,而她们也都是羊城港文坛中,交游广阔的名人,对于《周报》的编辑,姓名籍贯大多都非常了解。
就有不知道的,彼此张望一下也能补上,这么着,不到一个时辰,半年份的报纸已经整理出表格了,顾眉生粗粗拿眼睛一扫,也是不由得轻呼道,“呀!
还真是一目了然——着实夸张!
竟如此过露,丝毫不知道遮掩不成?”
第1259章新一代的使命
但凡人在做一件事前,倘若是瞻前顾后,把对手想得太厉害了,自己先胆怯起来,那么,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成功,这个道理,顾眉生也是知道的,她自己不论是学画也好,经商也罢,泰半也是如此。
入门之前,见到那些画师,个个昂然,而豪商的做派更是唬人,仿佛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,自己难望项背,可一旦着手,才发现彼辈也不过如此而已,很多讲究、规矩,是有,但对手也绝没有强大到不可战胜的地步。
不过,她也万万没有想到,沈曼君为代表的吴江一系,会粗心到这个地步—势大也的确是势大,但小辫子却也是实在茁壮,这么一总结下来,简直给人以一个感觉:他们之前之所以平安无事,在报纸一派,牢牢地把持住了最顶端的权柄,其实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,而是因为一直没有人出面组织攻势。
这不是,稍微一留意一出手,现成的弱点就如此明显,在《买活周报》这样的喉舌关窍之地,吴江系的编辑,所占据的篇幅竟然高达八成以上!
仔细查看出身,和张利青主编这样,出身贫寒,也不是江南人士,而是从福建道、广府道这些素来文华不算太盛的地方出身的编辑,一年能在周报上发表一篇文章,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了。
而倘若把版面按照重要性进行赋分的话,分数差更是会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,江南编辑的总分,可能会轻易地达到破万的高分,而其余编辑的分数只能挣扎着过千而已!
破万和数百,这样强烈的数值对比,直接把事实渲染成了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画面,顾眉生也是第一次把数据统计,应用到舆论分析中来,其结果触目惊心,也是令她咋舌——平时日积月累,不觉得有什么,甚至单单一份报纸来看,也没有这么强的感受。
数据化之后,问题的严重程度似乎也上了好几个档次,她相信倘若把这样的数据对外公布,‘吴江系、江南旧文人把持舆论’这个论题,也能引起普罗大众的兴趣,而非如眼下这般,仅仅只是在有限的群体中,引发一定的关注。
“这是不屑遮掩吗?还是认为没有遮掩的必要?旁人也还罢了,有些文人脾气,自以为风骨孤高,不屑为自己辩解,能力到了,自然可以发文,也不是什么行贿送礼得来的机会,可沈编辑身为吴江的领袖,难道在政治上也如此天真吗.…”
非止顾眉生诧异,便连董惜白、窦湄,也是大惑不解,她们都能想到的问题,难道沈编辑在二十多年里,一点也没有意识到?其实,想要弥缝这个破绽,也有许多手段,最简单的连她们都能想出来—一就多用笔名,或者在编辑部每个栏目设两个名字就行了。
一个是对外的公用笔名,一个才是对内登记归档的真实姓名,《买活周报》接纳外部投稿时就是如此,是允许投稿者采用笔名的。
如此一来,只有自己人知道,到底谁占用了每年的多少篇幅,外部想要从这些地方来抓小辫子,却是没有那么简单了。
“或许也是没有想到吧—我们是站在如今来看从前,自然觉得破绽很多,接近于匪夷所思了。
可要想到,《周报》开办,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,那时候哪有公开图书馆这个概念?
每年的报纸合订本,在前几年也必然是新东西,倘若还是把书籍当成是珍贵的难得之物来看待,那就根本不会去考虑被查档的后果,报纸就如同邸报一般,发过也就完了,谁能想得到作者?
更不会有人想到,自己可以凭借报纸而一跃成为名流,这报纸的威力,也是随着识字的人越来越多,买地的疆域越来越大,而逐渐彰显扩大的。
这个过程,恰好和我们长大的时间一样,是以对我们来说,这就是天经地义的常识,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。
我们也能更好地利用和接纳此物,但对沈主编那辈分的人来说,这是个新东西,琢磨起来总有些滞涩,怕是不会和我们一样,运用自如,考虑问题,也就没有那么周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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