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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繇见他颇有忧虑之色,不再提曹纯之事,转问道:“丞相招我前来,现在能见吗?”
许褚一拍大腿:“正跟小的们念叨这个呢,想起来就有气,前天不知从哪儿跑来个小子,竟对了丞相的心气,又是赠金又是赐宴,这会儿在后面陪着丞相用饭呢!
那家伙油嘴滑舌,跟这府里最下作的奴才没什么分别,真不明白丞相看中他哪点了。
真真可恶!”
他抱怨够了才道,“别人来也罢了,你们就进去吧。
在堂上等会儿,少时丞相便出来。”
钟繇千恩万谢——说归说笑归笑,他知道许褚的脾气,有一次曹丕身披甲胄要见曹操,竟被许褚挡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。
今天能允许进去等,已是天大的面子。
过了这道门钟繇才注意到,原来里面好大一座院落,方圆竟有一里,皆以青砖铺地,当中铺了仪道;院子正中央有一座高达两丈的大堂,斗拱飞檐气势恢宏,光石阶就十多级,一丈宽的楠木大门上挂着匾额,写着“听政堂”
三个大字,又是梁鹄的手迹。
而在院落的左右两侧,除了偏门还各有几座精致的小阁,似是掾属办公之地。
钟繇看得清楚想得明白——臣子府邸修成这样明显是逾制的。
这哪是什么幕府,分明又是一座皇宫,这听政堂俨然就是朝会的大殿。
若不是南征受挫兵败而归,恐怕曹孟德早在这里身披龙袍口宣天命了。
董昭道:“我还有差事在身,不能陪元常兄见丞相了。
您只管到堂上坐坐,一会儿丞相就来。
我就少陪了。”
“多谢多谢,您请自便。”
钟繇拱手作别,迈步上了大堂。
到里面一看,才知与原先没什么分别——古朴的屏风、不饰雕琢的帅案,连个香炉都没有,两旁的坐榻还是旧的。
看来曹操虽兴建殿阁,但朴素之性未改,这些寒酸的东西往崭新的大堂上一摆,颇有些空荡荡的感觉。
此刻连个伺候差事的小厮都没有,钟繇背着手踱来踱去,猜测曹操叫自己前来的目的,抬眼间正看见帅案上有份展开的书简,似乎不久前刚批示完。
他忍不住好奇,凑上前歪着脑袋看起来。
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,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?及其得贤也,曾不出闾巷,岂幸相遇哉?上之人求取之耳。
今天下尚未定,此特求贤之急时也。
“孟公绰为赵、魏老则优,不可以为滕、薛大夫。”
若必廉士而后可用,则齐桓其何以霸世!
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?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?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,唯才是举,吾得而用之。
原来这是一道《求贤令》,曹操兵败赤壁,深感一意孤行为祸不浅,因而折节下士再求贤才。
加之近来内部不稳,多有非议之声,这样做也可摆出虚心纳谏的姿态讨好世人。
钟繇反复读了两遍,不禁沉吟:“唯才是举……唯才是举……重才而不重德……”
哪知刚念叨了这么两声,屏风后有人搭茬:“唯才是举,非重才而不重德,而是德者取其德,才者取其才!”
当朝大丞相曹操从后面转了出来。
钟繇举目观瞧:曹操身穿灰布便服,一根黄杨木簪子别顶,腰上松松垮垮系着根带子,脚下趿着履,一副居家的日常打扮。
对于五十六岁的人来说,曹操不甚显老,只是略有些发福;手捻着花白的胡须,微笑着点头——看来他精神不错,似乎已经从兵败的失落中解脱了。
钟繇欲拜却被曹操伸手搀住,这才看见曹操身后还跟着几个掾属。
一人体质瘦弱身材矮小,一人相貌丑陋体态猥琐,一人高大俊朗英气勃勃,一人举止潇洒顾盼神飞。
钟繇不晓得,他们是王粲、和洽、杜袭和杨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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